正午的亞丁國立墓園中,人潮往來。因為今天是戰爭紀念日,亞丁的市民都會帶同鮮花來到國立墓園,悼念他們因戰爭而失去的親人。
一望無際的墓地,灰白的大理石下,埋葬無數年青的生命。他們大多是十年前參與西北戰爭的孩子。
那年,亞丁國軍正與格爾西亞軍酣戰,亞丁國境後方遭到艾摩爾軍襲擊,艾摩爾軍勢如破竹,大破邊境、各關要塞守備軍,向亞丁城長驅直進,情況岌岌可危。當下,很多仍在騎士學校和魔法學院的青年們決定挺身而出,滿懷保衛家園的熱枕與夢想踏上征途,與艾摩爾軍對抗。
艾摩爾軍以為胸有成竹,沒想到亞丁城還有能夠抵抗的力量。面對一班廿出頭的小伙子,艾摩爾軍出乎意料被他們的的頑強打亂了陣腳,最後艾摩爾軍被迫撤退。雖然亞丁城鎮倖免於難,但無數的孩子就這樣把自己的生命燃燒殆盡,於夢想中長眠下去。
對孩子的父母來說,那天是個可怕的夢,一個縈繞一生的惡夢。
經此一役,亞丁國王頒令這天為戰爭紀念日,紀念一班無私奉獻寶貴生命,捍衛亞丁的年輕勇士。自此,紀念日前後除了亞丁城鎮的人民,其他城鎮的人也會遠道而來,為這群勇士送上鮮花,以表敬意。
鮮花的香氣一時間充滿平日肅穆的墓園,微風輕吹,花瓣在灰白如紙的石地上畫上一道又一道顏色。
亞丁國立墓園後面,是被稱為席林封印的地方,是一遍充斥著邪惡妖魔和詛咒的密林。除了不知死活的賞金獵人或為了狩獵妖魔的巫師,一般人都不敢走近的禁地。這天卻來了一隊人馬,令這遍荒涼之地熱鬧起來。
「你們可不可以稍為安靜一點?」帶頭的人類騎士一身盔甲金光閃閃,披風上有一頭仰天而嘯的狼。
「在說你啊,大塊頭。」一位小蘿莉佻皮地跟身旁的男獸人道。
「好像從踏進這裡開始,一直問東問西的人是你。」獸人反駁,握緊比小蘿莉的頭還要大的拳頭,作狀要打她。
「是你一直在喊餓,要吃東西吧。」一位男黑精靈法師指著獸人說。小蘿莉有默契的跟兩位精靈法師點頭贊同。三人二口同聲說出,旦丁應該去減肥。
「盟主大人,可否管制一下你的盟友嗎?」人類騎士向身旁背著雙劍的劍士抱怨說。
「大家在城鎮悶荒了,難得出來走走,就讓他們鬧個夠吧。」劍士比騎士年青,兩柄不同紋飾的雙刃劍放在背上,好像一雙收起來的翅膀。「還有不要叫我盟主大人,叫緋村就好。」
「我只怕還沒見到卡
布里歐就出岔子。」
說話間,熱鬧的大隊忽耳安靜下來,一股寒邪之氣從林中溢出,氣流像一條游走的巨蛇迅速把大隊包圍起來。
「是誰斗膽擅闖
帕力巴提一族之地!」
「提米斯姐姐,我好餓,可以把他們當午餐嗎?」
「不要吃得太糟糕,妹妹,要注意儀態。」
兩頭魔物徐徐步出,提米斯拖著蜿蜓的蛇尾,烏金的冠冕和金線織成的面紗乃
帕力巴提一族女王的象徵。跟在她後面是個人類模樣的少女,身上一襲破舊但華貴的裙子,看上去像個迷失在森林裡,某戶貴族人家的女兒。
嘶的一聲,叢林中撲出幾個身影,直襲女法師們。
「
暗之防護!」「
天之箭!」「魔法!
冰凍之牆!」
一眾女法師不敢怠慢,幾下子就把撲過來的幾頭魔物打飛回去。
「噢,原來不是泛泛之輩,味道應該不錯呢。」
「
末日騎士們,給我上!」提米斯一聲令下,無數
末日騎士從林中衝殺出來,森林頓時變成戰場。
「哈!廢物們,過來領教我的絕對防禦吧!」騎士洪亮的叫囂挑釁一群
末日騎士圍攻過去。
騎士劍盾齊舉,左衝右突,閃避、檔格像流水般的攻擊。雖然身穿重甲,但騎士身法矯捷,黃金的盔甲和盾牌被舞動得像舞姬的絲帶。
眼看為數十多的同伴圍攻他不果,魔物們一擁而上,一時之間三十柄長槍圍成一個圓圈亂舞,發出刺耳的磨擦聲和劃破空氣的咻咻聲,隱隱中還傳來一陣低吟。
「來吧!大丈。」騎士向遠處呼喊,隨即換來一陣狂風和更刺耳的嘯聲。
「蠢材,受死吧!魔法,
颶風術!」大丈黝黑的臉閃出赤色的目光,法杖一揮,形成巨大的旋風,像柄在空中迴旋的
大鐮刀把魔物的身體像雜草般斬開。騎士蹲在風眼一般的風暴中央,向大丈報以微笑。
另一邊箱,獸人旦丁揮動著雙拳,如狂風掃落葉,
末日騎士的身驅像玻璃般破碎開來。旦丁殺得性起,無懼刀槍在身上劃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魔物前仆後繼,像瀑布傾瀉下來,沒完沒了。
忽然一道
閃光劃破長空,幾度氣勁斬開重重的魔物,打開一個缺口最後直取旦丁。旦丁目光一轉,雙臂交叉胸前檔下氣勁,振臂一呼,像頭咆哮的野獸。
「夠了,旦丁,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恆野。」緋村向騎士點頭示意。
「殷
凱薩,以你神聖之名賜予我光和熱....惡 靈 退 散!」恆野高舉手中的盾牌,盾牌隨即發出刺眼的光芒,仿如太陽掉落在席林封印之上。魔物抵受不了神聖之光,慌忙的逃返叢林之中。
待光芒消散,遺留地上一堆又一堆灰黑色的炭。可是提米斯和少女還留在原地。
「厲害啊,不過這種程度的力量是對付不了我的。」
緋村收起雙劍,向提米斯行禮。「提米斯殿下,請不要誤會,我們無心冒犯。我們此行只為找卡
布里歐。」
「哼,口出狂言,你憑什麼要我帶你去見卡
布里歐大人。」
「我們只是互相幫忙而已,大丈。」
大丈走近提米斯,遞上一塊雪白的碎石。起初提米斯不以為然,旋即緊張得緊握碎石,喃喃自語。「席林的碎片...」
「我們還收集了很多,而且我們可以提供發現這些碎片的地點。」
「好吧,既然你們都不怕死,我就帶你們去。黛卡比雅,來。」
提米斯拖著少女的手,帶著大夥兒往森林的北方走去。
----------------------------------------------------------------------------------
黃昏映照出一個傾斜的亞丁城鎮,夕陽慢慢溶化在拿爾瑟湖裡,好像一個倒進熱湯的紅茶包,把湖薰得緋紅。
「看見拜祭的人,你有什麼感覺?」
「殘酷的現實。」
「真無情....」
「戰爭,本來就無情。沒有對或錯,正或邪,同情或憐憫。為了勝利,沒有敗者的餘地。」
「赤子無辜。」
「戰場上沒有誰是無辜,站在戰場上,你只有一個身份:戰士。戰士,就會死。」
「你好像在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哈哈哈,我不用合理化什麼,我有我該做的事,人世間的規則、道德、律法對我是沒作用。」
「被人利用,似乎你也不覺得怎樣。」
「誰利用誰你無法算得清。一切都只是場交易。」
「那這宗交易你看如何?」
「為了他你真的不要命呢。」
「你錯了,我為的是我的國家,我的家人。廢話少說,要還是不要。」
「很公平,你想要什麼?」
「那人的下落。」
「為目的不擇手段,你跟那人倒有幾分相似。」
「或許你說得對,無可否認我也是這種人。」
「好,我最喜歡率直的人。你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你自然會得到你的答案。」
一道黑影如漸遠的晚霞散去,同時一個身穿繡金紫袍的人,也消失於往亞丁城的路上。
----------------------------------------------------------------------------------
大夥兒跟著提米斯走過森林,來到一個廢棄的墓地。離開陰森的叢林,荒廢的墓地卻更多一分寒意。
提米斯示意大家停步,然後唸唸有詞,說起人類聽不懂的語言,對著空地行禮和說話。
「好怕啊,卡
布里歐會不會來勾我的魂魄?」小蘿莉放輕聲音,生怕被誰聽到。
「為什麼要勾你魂魄,小波子?」其中一個女精靈法師問。
「因為我太可愛喲。」
剎那間,大家比剛才更靜。
「大丈,你聽得懂她的說話嗎?」緋村問黑精靈法師。
大丈聳聳肩,表示不懂。雖然黑精靈都是席林女神的信徒,精通黑魔法與魔鬼之事,被稱為席林的兒女,但事實上他們只是奉行傳統式的崇拜,沒有人真的跟魔鬼扯上關係。
「汝等為何事而來....?」一張詭異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把緋村嚇得差點直跳起來。一道飄浮在空中的幻影在提米斯身旁出現,半透明的身驅被陽光照得通透。
「嗄....我乃萬物歸根之主,席林的侍奉者 卡
布里歐,你們到底所為何事
....?」
聲音又從耳邊響起,怪異的感覺叫緋村不安,但他沒暇去想。
「我們要找一個人,他的名字叫安克班特。」
「嗄....小伙子最近變成紅人呢....」
「丫?還有其他人找他?」
「前兩天....跟汝等一樣的黃毛小子....」
「前兩天?他往哪裡走?」卡
布里歐指向北方。
緋村向卡
布里歐致謝,卡
布里歐便慢慢消失於無形。緋村著人端上一個裝滿白色碎石的麻布袋和一張羊皮地圖,然後領大夥兒準備離開。
「提米斯殿下,順帶一問,亞丁伯爵的女兒失蹤多時,未知你們有否發現?」
此話一出,一股黑氣籠罩墓地,提米斯身旁的少女發出尖銳又恐怖的㗒喊,雙眼流出兩行血淚。大地震動,墓塚崩裂,無數惡魔娃娃破土而出,發出刺耳的尖叫。惡魔娃娃指甲伸長,然後脫手而出,指甲像雨箭般向大隊飛射過來。
法師們立時張開防護魔法檔下針雨。小波子走向法師,急忙之際不小心倒在地上,眼下無數針雨飛射而至,小波子只能抱頭大叫。
「腿短的真麻煩!」旦丁縱身飛撲,擋在小波子身上,硬生生把針雨接下來。
「旦丁,不要死啊!」小波子叫道。
「我....我....好癢啊!」旦丁自己無法拔走背部的針箭,癢得他活像一隻受驚亂跳的刺猬。看見這樣大家才鬆一口氣。皮粗肉厚的獸人,針箭根本傷不了他,只能令他騷癢不已。
大家剛定個神來,一群惡魔娃娃已經拿著刀奔殺過來。
「嚇!看我的!」緋村
凝神聚氣,迅間雙劍化成兩道發光束。「波動七連斬!」
頃刻,緋村發放無形的劍氣,惡魔娃娃由於太過集中,無一倖免被打得七零八落。
「一,二,三,四,五,六....盟主大人,請問你的波動七連斬怎麼只有六發?」大丈問。
「時間緊迫,不要太執著啦....」
「你們還有時間閒聊,我看大事不妙。」精靈法師感到不詳之氣正在冒升。
「我恨你,恨你們所有人,我要把你們統統殺光!」少女再次發出可怕的叫聲,黑色的火炎包圍著她,上演一幕人間煉獄。
墓地再次崩裂,地動山搖,血從裂縫中溢出,與少女身上一樣的黑火到處燒起,周圍的樹木被黑火燒出腐爛的氣味,仿佛連天空也燃燒起來,掉下火舌。
「黛卡比雅!我知道你恨你的父親,但仇恨只會令你更加痛苦。」緋村嘗試勸阻。
「妹妹,停止啊,這樣做你會沒命。」提米斯企圖阻止她,哪管被火炎燒傷。
「我怎麼會不懂。」緋村自言自語道。
「走吧,雖然你有恩於我們,但你不會懂得仇恨是什麼。走,你們不要再回來。」
「盟主,我看還是走吧。」恆野拉著緋村離去。
離開席林封印,大家馬不停蹄向北方進發,回想憤怒的黛卡比雅和一直保護她的提米斯,緋村心裡懷疑自己比她們更不懂得愛和恨。
----------------------------------------------------------------------------------
夜幕初上,月亮急不及待跑出來展示滿滿的臉蛋。教堂傳來彌撒的歌聲,是悼念亡者的歌聲,是歌頌夢與想的歌聲。
歌聲響徹
亞丁領地,仿佛是亞丁城發出的哀怨的安魂曲。遠至
燃燒的沼澤,高至
傲慢之塔亦能聽見。
亞丁城裡貴族住宅區的一座高樓,微弱的燭光在一房間中亮起,照得純白的牆身和裝飾微黃,紅地毯還有牆上的殷
凱薩神像,仿佛這是一個微縮版的聖堂。
「你好,伯爵先生。」
「你....你是誰,如何進來的?守衛....」
「不用叫,他們都睡了。」
「你想怎樣?」
「放鬆點,坐下。我只是來問幾個問題。」
「我想你可能找錯人。」
「伯爵,你認識暗影者
奧瑞米嗎?」
「...我不認識。」
「那安克班特?」
「沒聽過。」
「呼,或許我真的找錯人....」
「等等城主大人會召見我,我勸你還是儘快離開。」
「好極,或許我可以親自跟他講一下有關伊波斯的事。」
「你....你怎麼....怎麼會知道伊波斯。」
「我問你,契約在哪?」
「我不知道。」
「也許我該用強硬一點的手段。」
「啊,不....不要....呀,放過我。」
「說!契約放在在哪兒?」
「咳,好辛苦,放過我,我告訴你,我告訴你。」
「說!放在哪兒?」
「殷....殷
凱薩....的神像,咳咳!」
「為了權位居然犧牲那麼多性命....」
「咳,每天....很多人每天不明不白的死去,何不死得有價值一點。反正他們死在誰手上還不是一樣。我也是為大局,為全亞丁著想。」
「又是冠冕堂皇的藉口。」
「你呢,你為什麼要幫他。還不是為了你得到的東西,那你跟我又有何區別?」
「閉嘴!我跟你不同,我是為了救我的家人。」
「我又何嘗不是?我不只救了他們的家人,還救了全亞丁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你何不去告訴大家他們是你殺死?因為你是殷
凱薩的教徒,你怕被人知道會被迫害,你怕地位不保,你怕什麼都沒有。」
「你錯了,我說謊是因為大家都偽善,大家承受不到事實的真相,承受不到光榮的亞丁背後是多麼脆弱和腐朽的存在。從我知道殷
凱薩幫不了我們開始,我鑽研黑暗法術,我需要力量,我們需要力量!你跟我一樣,為了得到力量所以才
背叛無能的殷
凱薩,不是嗎?」
「閉嘴。」
「你也需要強大的力量吧?為了你的國家,為了你愛的人,回答我吧!你需要力量嗎?」
「閉嘴,我....需要力量?....我需要....」
「需要吧,只要回答,我就可以給你無窮的力量。」
「不,不是這樣,我不需要力量,我只需要真相!」
「有了力量就可以知道更多真相。」
「不,我不會受你的
引誘,給我閉嘴,給我滾!」
定個神來,燭光和彌撒的歌聲依舊,房間除了他沒有其他人。仿佛一切只是場夢,又似是而非。手中拿著從神像後方取出的一張契約。契約上面以古文寫著:
偉大的萬惡之王,掌握死亡的恐佈大王 - 伊波斯,請